返回毛笔书法百科

频道主页

赵宧光《寒山帚谈》明代书法理论(2)

赵宧光  网络 

格调二

夫物有格调,文章以体制为格,音响为调;文字以体法为格,锋势为调。格不古则时俗,调不韵则犷野。故籀鼓、斯碑,鼎彝铭识,若锺之隶,索之章,张之草,王之行,虞、欧之真楷,皆上格也。若藏锋运肘,波折顾盼,画之平,竖之正,点之活,钩之和,撇拂之相生,挑剔之相顾,皆逸调也。

作字三法:一用笔,二结构,三知趋向。用笔欲其有起止,无圭角,结构欲其有节奏,无斧凿,趋向欲其有规矩,无固执。

能结构不能用笔,犹得成体。若但知用笔,不知结构,全不成形矣。俗人取笔不取结构,盲相师也。用笔取虞,结构取欧,虞先欧后。结构易更,用笔难革,此笔一误,废尽心力。

学用笔法,能作一画;学结构法,能作二画三画,已上可类推也。不然,千万画无一画之几乎道,千万字无一字之几乎道。始而卤莽作字,稍闻此道,则见笔笔倔强,不知字字畸邪不合,才觉甚难,始是进德。未难即易,不足与言。

凡用笔如聚材,结构如堂构。用笔如树,结构如林。用笔为体,结构为用。用笔如貌,结构如容。用笔为情,结构为性。用笔如皮肤,结构如筋骨。用笔如四肢百骸,结构如全体形貌。用笔如三十二相,结构如八十随好。用笔如饮食,结构如衣裳。用笔如善书,结构如能文。

用笔、结构二法,取大字帖指示,以显小字帖之阃奥,取真迹帖以临墨本帖之悬殊,取古善刻参按,以辨翻摹之脱失,取学人自书,逐字逐笔褒弹得失,以便趋避轨范。如是教诲,未有不于俄顷间爽然自失,转暗为明,转无为有,转妄为真,转愚为慧者矣。若教工刻字,亦须此法。

近代时俗书,独事运笔取妍媚,不知结构为何物。总猎时名,识者不取。正如画像者但描颜面,身相容态则他人也;画花者但描须瓣,枝干扶疏则异木也,尚可称能画乎!

字体有从中及傍者,如兴水字之类;有从傍及中者,如中国之类。从中,须着念全体,然后下笔;从傍,则转移其念,凡作左,着念在右,凡作右,着念在左。凡作点缀收锋,又着念全体。此上乘也。若着念在阙漏处,此下乘也。任意完结者,不成书矣。

字全在流行照顾,勿得失粘。有去无来谓之截,有来无去谓之赘。截之失生,赘之失俗。生可熟,俗不可医。○正锋不难于横画,而难于竖画;不难于右拂,而难于左撇;不难于点画,而难于转折。试观佣书小吏,偃笔侧头,即使作前所易,直易从耳;设令求前所难,一笔不成文也。以此法考欧率更,则知全是侧锋,其横画之正者,乃偶合耳。或以为正侧兼用,观者忽之。

凡正侧锋,横正竖侧,已非佳书。近代此道茫昧,横竖皆侧,依然作大名士。世无人耳,悲夫!毋论字画恶劣,即作书时横侧竖侧,必其手腕笔札一皆臬兀不安,而后得成此字乎!习而弗察,亦劳止矣。一日有知,愧恨何已。

点画不得着粗气,运转不得着俗气,挑剔不得有苦气,顾盼不得有稚气,引带不得有杂气。永、苏诸人不能无俗,米、黄诸人不能无粗,不妨各自名家,但苦稚杂乱,不足道也。

字必取筋骨。自诅楚而下无筋,自石鼓而下无骨,独秦斯能藏筋骨于皮相间。过此而往,此道传于徒隶中。唐阳冰自谓直至老夫,今日而在,必生愧怍。字法故多,不出用笔、结构、体裁、顾盼,四者之外,无他能也。至若筋骨在学力功夫,逸锋在意兴去就。唐人尚功,晋人任逸,自此而往,不可求其端倪矣。何谓用笔?正锋起伏,下笔有意是也。何谓结构?疏密得宜,联络排偶是也。何谓体裁?格制裁益,不拘绳墨是也。何谓顾盼?左右上下,往来有情是也。何谓筋骨?强弱得所,和而不乖是也。何谓逸锋?乌衣子弟,翩翩爽爽,到处有致是也。字有四法,曰骨,曰脉,曰格,曰调。方圆肥瘦,我自能主,谓之骨;缓急从意,流转不穷,谓之脉;取法乎上,不蹈时俗,谓之格;情游物外,不囿法中,谓之调。字有四病,曰拘,曰稚,曰俗,曰野。为法所系谓之拘,为笔所使谓之稚,为墨所使谓之俗,为手所使谓之野。

笔法尚圆,过圆则弱而无骨;体裁尚方,过方则刚而不韵。笔圆而用方,谓之遒;体方而用圆,谓之逸。逸近于媚,遒近于疏。媚则俗,疏则野。惟媚与疏,即未入恶道,亦野俗之滥觞乎!预防其流毒,斯不为魔中。

书法云:点不变谓之布棋,画不变谓之布算。正有不必拘者,如欧氏作飞字四点如一,作灵字八点无差。以至结构对偶,画画未尝改易,而亦未始不善。若虞氏作书字,则上二画下三画俱平,中三画抑左扬右,便符前法,此有得于王氏。作三字则二画相从,下画别出;作佳字其左圭上如士,下如重点。或上画先作,中二联绵,此下画仰承之法也。故知各有所取,无往不善。除是无学,不可与言虞、欧师徒也,故比量说之。○真、草虽并有挑踢,大半从飞白得之,或引带过脉,无一笔虚设。虚设可已,可已不已,已非高格。至若世俗稚笔,全然借挑踢以补其阙漏,即不能除,谓之救药可耳。若惟此是务,未是书也。笔发于上,意先在下;字起于左,心先在右。假如真书草头作萑,草敛其足,穴头作邃,遂束其首;篆书水傍作满,水让右,水傍作江,水浸右工,心意不先,何以措置?故曰:胸中具个完字。难者曰:江满并出,将异结乎?通篇章法,古今不然也。曰:此中最难。须全然锻炼一翻,自有个生息。苟不诸体备具,涵漾于胸中者,未可轻议也。庄周云: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其间必有游刃之地,满志藏刀,故曰得意。

结构名义,不可不分。负抱联络者,结也;疏谧纵衡者,构也。学书从用笔来,先得结法;从措意来,先得构法。构为筋骨,结为节奏。有结无构,字则不立;有构无结,字则不圆。结构兼至,近之矣。尚无腴也,故济以运笔。运笔晋人为最,晋必王,王必羲,义别详之。

运笔者,一画中之结构也。低昂巨细是其构,起伏显谧是其结。书家不学而熟之者,亦能结。学而未熟者,但能构。构为意念,结为情性。有结无构则习俗,有构无结则粗疏。粗俗都捐,近之矣,然无韵也,会须师古。师古晋人为最,羲之故善,又须去其似是而非者,黄、米诸家辨之详矣。

字之左右相对体,或打围字,下左笔时可纵情落墨,下右笔时则毫不得纵,全要顾左。凡舒敛曲直,圆锐肥瘠,一一照应,始无后悔。否则败矣。

笔锋引带,如词章中过文。虽然,似是而非也。笔锋乃无中生有,本是虚器;过文全篇脉络,去此离矣,是则实语者。

用笔品藻,古人亦云详矣,但多昧于结构、破体二法。晋人结构囿于情,唐人结构囿于法。以法显情,其义斯显。情为法缚,皆桎梏也,勿论可矣。破体有篆破真不破,有真破篆不破,有篆真俱破,有可破不可破,有有义之破,有无义之破。不必破者,勿论可也。世谬以笔法为结构,或呼野狐怪俗之书为破体者,皆不知书法名义者也。名义尚昧,书道何有哉!因取同部结构有异者,著之于篇。若风衣人心水草火手木肉页黑十二部字,并左右上下内外俯仰,真篆全省,正破古俗。因势取裁,其法不定。不定为法,翻合书法。

字须结束,不可涣散;须自然,不可勉然。各自成像而结束者,自然也;曲直避让而结束者,勉然也。若夫交错纷拿而结束者,妖邪野狐,无足道也。

法书在在成形,全有全结,半有半结,偶有偶结,独有独结。大令不逮乃公,是以求妍于成字之后,识者弹之。虽然,要知大令受病何处,多中于破体一门耳。作破体时,全以诸体会成一局,方可下笔,若随意绷补,却不是书。

正体法略不相涉,破体则相为依倚。若似破不破,又非正体。犹之堪舆家言,欲过不过,大凶宅相。

一字诸画,当粘者勿断,当断者勿粘。当断而粘则固,当粘而断则离。逐字推敲,其意自出。当断竟断,如欧、颜诸家作正书乃及等字,上钩作一笔,下钩别起是也。当粘竟粘,如作光先等字,下撇之首直从上画之末拂出是也。若疑惑不决,全无主意,便不是书。

置于竹帛谓之书,书成而后行款具,行整而后结构章法森然不紊矣。前此不然也。一字结构谓之字法,前言议之详矣。通篇结构谓之章法,譬之白曰二字为行列,则白首出之局外;田甲二字为行列,则甲垂出之局外;主甲二字为行列,则首足皆出。摹印阔边,特设此格是也。即摹印家多不解此,况书家乎!

书法昧在结构。独体结构难在疏,合体结构难在密。疏欲不见其单弱,密欲不见其杂乱。姑置疏法,先言其密。众文合字,文自成形,字自成像,小聚大聚,少聚多聚,各得其所。难其聚者,用破体法,如随游悠岁冥众左右之类。至若特为改作者,势不得不然也,如水人手,岂能上下四傍不变形体乎?但不必变者而固欲从俗,此可憎耳。

方结者从其方,不可方者垂其脚,如十中廾之类。左右适均者从其峙,不可峙者上下出,如节斯亏群之类。上下适均者勿避其整,苟可避者,以一画担之,如台耋之类。

三合并列者,一为傍,二为合,如识谢抑涤之类。左右同体者,中立而附耳,如斑雠嚻之类。

字之结构,绝似词家之对偶。有可以正对,有可以借对,有可以影射对,有可以走马对。泥于形似,则质而不文;专于影射,则巫而不重。近体似真书,古词似篆籀。于篆之中,近体似小篆,古词似大篆。近体拟合而时或不合,古词拟散而时或不散。近体合以形,古词合以意。

偏傍势变,岂惟徒隶,篆亦有法。由古至今,法如是,故风部门部所领诸字详于他简,此不更赘。是以字之结构无处不有,姑举其多者为法。如篆之门部,楷之风部,一皆随在变体;若拘于一律,是则不知书者。别详字法剺合攵,长卷一百七十六卷。文多不具录。

作大字如小字,书法恒言之矣。作小字如大字,古今未之及也。作大如小谓用笔,作小如大谓结构。用笔有不学而能者矣,亦有困学而不能者矣。至若结构,不学必不能,学必能之。能解乎此,未有不知书者。不解乎此,未有可与言书者。字之结构,如几席间排设燕享之具,右羹左食,并不失款;即罢而行撒,一盂一鼎,亦皆法器,各自成像,可陈可列。非若后世俗书,如佣奴聚食,远望亦似丰盈,近之则见杯盘狼籍,不成雅观;至若破缶缺盆,折几残凳,苟失支撑倚着,几何而不倒仆哉!端人过之,掩鼻走矣,见其不成享也。

作字有难于结构者,一为学力不到,一为平方正直尘腐之魔胶固胸膈间。平直故是正法,其势有不得平直者,不可以此拘拘也。即可以平直而不成文章者,亦不可以是拘拘也。乍满乍阙,让左让右,或齐首敛足,或齐足空首,或上下俱空,无所不宜。一字务于成文,一篇务于成章可矣。何谓文?交错盘互,得所是也。何谓章?音十为章,合集众形不使乖张是也。所谓难结构若何?如盥字之类。常考石经,作盥亦不甚雅,覃思不已,变文作,自谓可观,然不免改作。近有童子誊写一书,谬作直旁二白,始笑绝倒,既而爽然,翻可取法。三人我师,今而益信。因言其得失,其义安在,即不过自相结构,二白先自让避,其锋有归耳。

有篆满而真阙者,有篆阙而真满者;有篆省而真全者,有篆全而真阙者。此两者无非为结构去取。以结构持心,有馀豫矣。

配合数字,须字字锻炼,始成篇章;画画有据,始得成文;画画造立,始得成字。有据无立,书奴而已;有立无据,遂成野狐。笔逾少,字逾难,犹印之有章法。字法死,章法活。至若笔法,则又出于形骸之外,未可以言语形容。

字之增减笔,惟篆书两用之,若徒隶、真草,有减无增。何也?不特义训在篆,非隶可窥,且真书之法,俗尚简省,篆书减笔贵古雅,增笔贵丰赡,无适而不可,是以兼得。汉已上,夫文用之,夫人能之。唐已下,文不皆用,万无一得。后代何尝不增损改作字体乎?增则益其配态,损则呈其鄙野。试探古今摹印,虚心比量,不能逃识者冰鉴。

古人书自然合法,不加强附,即后世名家亦多不杂厕,是以古印章如玺书。先秦之法,直作数字而章法具在。至汉而后,章法字法,必相顾相须而成,然后合法。后世无其学而不勉效其事,遂有配合章法之说,此下乘也。犹之古无韵书而诗不废者,韵学具也。沈氏始能作韵,后世依韵题诗,亦下乘矣。诗法绝似印法,故比量言之。

人知疏体可阙可让矣,而不知密体亦可阙可让也。此理一开,人人自得,即造立世界,由此而广,岂惟文学。

仿书时,不可先着宋人以下纤媚之笔入眼。严沧浪所谓不可令下劣诗魔落吾肺腑,余谓字学尤甚。诗止于迷心,字兼魅其手腕。两贼夹攻,所存有几。故不学则已,学必先晋,晋必王,王必羲,羲必汰去似是而非诸帖。何乃训蒙先生特索现在名家写法帖,愚亦甚矣。

用指不用腕,则画成点而不庄。能正腕而不正锋,则形如刷而不典。

落笔须点检馀渖,收笔须点检残锋。唐已前无有此失,宋而下方出此丑,沾沾自好,增其恶态。宋人诮王安石写字似大忙中作,不知自家亦坐此病。若持心缜密者,必无野笔。野笔净尽,方入雅调,否则终是卑格。

何谓野笔?当突而锐,当直而曲,当平而波,当注而引,当撇而镝,当捺而牵,当缩而故延之,当纤而故浓之。楷之馀为章,章之馀为草,草更张之,皆野狐也。游心于外能结构,游心于内能运笔。简牍广狭,外也;波折妍媚,内也。偏者各有一蔽,游心于范围近之矣。不在全简而在全体,不在豪素而在腕指,是之谓心意骨力,始可与言书。近世皮相文字,不知如是语言为何物,标致用事,亦足自豪者,姑置勿论。

字须配合,配合有二种。结构之合,不必画画对偶,要在离合之势可指而目睹方是;使转之合,不必丝丝贯珠,要死活之脉可想见会心方是。能学问不能文章,此儒家之学究;能文章不能翰墨,此君子中伧父;能翰墨不能法帖,此名士中野狐;能法帖不能遵古,此好事中俗调,皆所不取。

学力三

先读书法,后摹法书,能为古人忠臣,败笔可略,笔误可谅,俗工失款可正,剥落模糊可补。苟不知书法,遂不知法书矣。何者是得?何者是失?何人是浮名?何人是实学?何以为工?何以为妙?谁是全能?谁是偏胜?何处可及?何处不可及?书从何来?法从何授?一似梦中苦乐,总成妄诞,不惟无成,且枉费心力。

粗能识得好恶,即须严加趋避。得一字好,即思未得时丑字革去。得一笔好,即思未得时恶笔革去。作一字不好,必求一好字易之。作一笔不好,必求一好笔易之。三人我师,言言实学,勿轻放过。遇好求恶,境逆而易;逢恶求好,境顺而难。若多看法书,顺境成易;多读书法,逆境不难。若不学空求,多遵谬妄。逸少中岁进德,每作一衡如惊蛇之曲,此九四跃渊之龙,不可遂认作飞空夭矫之文也。释典参悟而后功行,三阿僧祇始得成佛,未进此步,辟支禅也。若发愿不深,不求最上一乘,便并二乘亦不可得。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民斯为下。是以大根大器,宁受顶堕罪业,无宁自画小成。

字无百日功,非虚语也。岂惟百日,即开卷注意,步步移形,三日刮目,诚然有之。至若学问了义,虽尽平生,何厌足之有!譬释典云:指爪作佛面已成佛道。又云:三阿僧祇然后成佛。须于此中参透,始知顿渐两途即是一法。

字学二途:一途文章,一途翰墨。文章游内,翰墨游外,一皆六艺小学。而世以外属小,内属大,不然也。虽然,要皆大学之门户,不从此入,何由得睹宗庙百官。后世失传,拆而为三,文章斥而传疏烦,翰墨斥而流别异。何如求本寻原,所握者简,所施者博,不亦多乎!吾道一贯,彼此相证。

诗文忌老忌旧,文字惟老惟旧是遵。诗文忌蹈袭,文字亦忌蹈袭。旧与蹈袭故自有分矣,格调、形似之异也。

不专攻一家,不能入作者阃奥;不泛滥诸帖,不能辨自己妍媸。阃奥即在面前,不妍则忽而不觉其美。是以专治一家,帖不必改而新意自出。见得昨日临摹一画非是,乃是进德。苟新意不出,皆皮相也。若此帖果无新意,非佳书矣,便须改图而后可。自己妍媸多在骨髓;不博则习而不觉其恶。是以博览名家,帖虽不同而书法一轨,见得他人得失,各具一短长,乃是自知。苟得失无辨,皆耳食也。若果无所见,莫得强议,便须加功而后可。加功在读书谱,改图在玩法帖。至于识鉴,虽曰非人所能,然未有耽玩日久而识鉴不稍为之开发者矣。要在立志高,发愿固,未有不得者。若泛泛从事之人,姑置勿论。

不专一家,不得其髓;不博众妙,熟取其腴。髓似胜腴,然人役也,其机死矣,腴乃转生,生始为我物。

不熟则不成字,熟一家则无生气。熟在内不在外,熟在法不在貌。凡玩一帖,须字字经意,比量与我已得未得。若已得者,功在加熟;若未得者,作稀有想,藏之胸中,掩卷记忆。不能记忆,更开卷重玩,必使全记不忘而后已,他时再转便作已得想。

阅一帖中字,有相同者,即于同处求其异,若无同字,须想别帖同字相参。苟不记他帖,即以自己念中欲作之字相参,虚心比量,何处不相似,何处可到,何处不可到。如是探讨,真是真非无遁形矣。

攻一帖为当家,若不能生发,流而为绣工描样。集众美为大家,若不能取裁,流而为乡愿媚世。一为浅俗,一为时俗,俗等耳。浅易革,时难移。何也?世人共趋也。昔贤不说恶紫,几乎浑至今日。时俗书者,书家之三隅也。

学后人帖,须见其原委,然后可以从事。如祝希哲真楷学锺元常,即先玩祝书无妨,名家所得者深故也。但得旋讨锺帖,便见其学由彼而得。于是求二人合处以取法,察古今变化以观妙,始可兼其二益,所得多矣。其行书出于章草,稿草出于芝素,可类推也。一人如此,其他可类推也。文待诏真楷之于黄庭帖,行书之于太宗帖,大草之于山谷书,亦类也。又若王文学真楷之于虞学士,行书之于右军父子,亦类也。又若宋仲温学王氏之章草,文休承学怀素之千文,亦类也。又若陈复甫学芾之苍古而失其圆妙,黄淳甫学献之遒韵而不得其严整,亦类也。苟不究其根本,皮相大能偾事。

名家书有下笔便佳者,有用意辄好,不用意即不佳者,有不用意反好,用意即不佳者,此天工人工之异也。天工是其先世之人工,人工是其后世之天工。天人交至,上也;得人无天,次也;得天无人者,见世过世俱无利益者也。切莫自委,自委即自弃矣。其不用意即不佳者,佳非我有也。不用意亦佳者,胸中无有不佳之物也。无有不佳,全在识量。识量似天而实人,人可不学乎!

经史最误人处,在后世俗书。俗书一入,牢不可破。故少时授经,即与善本,善本须先一代得一分之力。写字即与名帖,名帖须先一代得一分之力。晋唐而上,合法者多。晋唐而下,合法者少。其得其失,具之晋、唐。晋、唐去古未远,典刑尚存,是其得也。攻于妍媚,不问来历,是其失也。余作刊误中有法帖刊误一类,此卷当冠诸误。何也?经史之误,未必出于作者,誊写俗工偶然失之,不知起于何年。惟名家手书碑帖,而失则自供其短,便见此误出于何代何人作用矣。无论真楷已上不当杜撰,即行书狂草,古人十九不失矩步也。试拈二王、张、素诸帖,可概见矣。

学书者,博采众美,始得成家。若专习一书,即使乱真,无过假迹,书奴而已。拔其尤为师范,以诸家副之,必勿取法于中,落下劣阱。学篆,必籀鼓、斯碑,博之以坛山、诅楚诸金石,唐宋而下,一字不得入吾肺腑。学隶,必锺传、汉碑,博之以蔡邕而上诸碑碣,六代而下不得窥也。学正书,必欧、虞、颜、褚,博之以锺、王,锺、王非得唐迹不显其妙,宋人而下不得习也。学行书,必二王,博之以诸家法帖,诸帖非二王不能淘汰入正途,宋人书不得习也。学稿草,必颠、素,博之以章、索,章、索非颠、素不成文也,宋人而下亦不得习。如是五家,各为书法门户,苟先看后辈,便是醉生梦死。

学一名家书竟,旋取他人之学彼者,参意得失。如学锺司徒,必以右军、卫夫人、宋儋、羊欣诸家为学徒而参究之;学王右军,以大令、智永、孙过庭、虞世南、赵孟頫、鲜于枢、宋仲温、文徵仲诸人为学徒,以及颜真卿临东方朔像赞而参究之;学大令,以虞世南、王履吉、黄淳甫为学徒而参究之;学率更,以小欧阳以及蜀本石经之似欧诸家而参究之。大抵前人书法不可多得,故借后人学力以辅吾不及。不可执近忘远,认药成病,反增一蔽。

书法云:意在笔前,字居心后。即泛言心意。心意何居,当令有所。

着意若何?意在到未也,意在流转未也,意在合法未也,意在圆熟未也,意在纵横飞动未也,意在逸韵流迈未也,意在淳适而不合于流俗,乃得佳书。一法未融,便落魔境。大抵因药致病,偏方杀人者众矣。如将措意,须觉意中所着者何物。

书法云:作字不可急促。王介甫书一似大忙中作,不知此公有如许忙。嗟乎,可怜忙忙作字,岂惟字丑,人品亦从此分矣,可不勉乎!余常论食饮徐徐而进,诸病不作,何也?寒者可令稍温,热者可令稍凉。饥时渐入,饱时量加,喉未通渐开,性不喜渐别,是故不惟百病不作,即有疾可瘳矣。作字缓下笔,不惟谬妄不侵,即败笔可补矣。我辈粗疏,极坐此病,正如识药而不肯服也,须痛惩之。

右军书无一笔不到,而能处处流转;无一笔粗俗,而能字字用力。非夫时时着意在忘形者,不能池水尽墨。书家非止一人,不知者妄讥其益美,余则以讥者为益恶。

法法具者,谓因病投药、因药虑病可耳,非若畏首畏尾、执中无权者同年语也。执中之患,逾于无学。儒家谓之乡愿,恶其似是而非,惑世深也。释家谓之愚痴,东看则西,南观成北,恶其不闻道也。若更执以为正法,此所谓障正法眼,极重罪过,地狱道摄之,不可不慎。

人之恒言:清俗在骨,能否在学。余则以为入门正,骨始生;师友直,学始立。前此未窥名家门户,骨未生也;不遭名师箴规,学未立也。若但委之血肉之骨,乃是大障;任己孤陋寡闻,乃是死魔。何谓力量?同是刚劲之称,深浅粗细从可分也。力浅量深,力粗量细,力卑量高,力易量难。露筋骨为力,藏筋骨为量。无筋骨为弱,急疾偏锋为露。正锋不滞为藏,柔媚宛转曰弱。

世间恶札,一种但弄笔画妍媚,一种但顾雕体圆整,一种但识气象豪逸。求其骨力,若罔闻知;更进而与谈韵度,尤不知其九天之外也。如是书家亦足名世,可怜哉!骨力者,字法也;韵度者,笔法也。一取之实,一得之虚。取之在学,得之在识,二者相须,亦每相病。偏则失,合乃得。

字法恶无骨。书状云:行行若萦春蚓,字字若绾秋蛇。此主客不分耳。凡作行草,意在主不在客。主有作用,客无作用。主立客从,筋骨自振,筋骨振而二病瘳矣。

近代不知书人,作态自好,一日有知,皇愧何已。古人能书无论矣,其不能书者,老实随俗而已,何尝强弄出许多丑态如今日乎!若欲作书,须以法书为舟楫,书法为棹师,无为他时自己悔恨,何但他人议其后而已。

学无偏好则不深,有偏好又多病。此中最难,不惟不当偏于短处,即偏于所长处,亦自褊心之疾。且如集羲之圣教序,非不字字生妍,但偏于修整,拘而可憎,宗之者一时谓之入院体。智永导其流,孟頫扬其沫,似为淳雅,实有三分俗气。临仿法帖,字字拟古,人知之矣;笔笔自好,知者益鲜也。不拟古无格,不自好无调。无格不立,无调不成。是以有格者多,成功者少,不自好者载道耳。世人不知书法,每每自好,及至法度现前,退舍辟易者众矣。何也?知法则愧自生耳。知愧而不忘自好,方能进德;若妄与怯,皆过也。

学者须虚心,自考功过,着意力为去就。即自己不辨,须凭赏识家弹射受病要害,一不得先具成心,使嘉言不入于耳。古今书法,是其功过二案;古今法帖,是其功过佐证。两造具备,无可逃避,然后逐笔考验以对症,方起其膏肓。骨弱者强之,筋缓者固之,肉浮者摋之,节解者收之,纤巧者以韵易取,流荡者以逸锻炼。雅俗对照,欣厌自生。具有肝胆而复是非倒置,无人心者也。苟能取书法条例,采为箴砭丹石,即起死回生不难。其不治者,一在不识,一在不救耳。可不学乎!

书家有迟有速。迟,其本色也,古人无有急速者。急,自芝、旭、素式不过三四辈耳。虽然,也须能迟,乃妙于速。若必不迟,鄙俚野俗杂然而陈矣。

幼学即仿佳帖,其法从骨髓中来,可令邪魔辟易,不必大加甄别,不必外取去就,尽自有冰鉴。若中岁知书,虽得换骨神丹,必须用力数翻,方能扫垢。至若老年进学,百倍加功,难追俗骨。余实蹈此,自亲其事,故言之切中,亦已晚矣。后生勉之,毋为后悔。

人各有能有不能。或以小字见委,每为苦之,至于书扇,尤非所长也。常怪唐、宋而下诸家,作真草太易,作篆古太难,此以各不得其妙耳。余不能真草而能古篆,即方丈一笔,自顾得意。至若以飞白作篆体,即上古不可得。后代不可知,自秦斯而下,居然不肯让人。试为拈按,知余言之不妄。

凡为学,不进则退,无有停机。惟书亦然。故名家作字,随在变化,各当其妙,此非固为苟难以求眩目也,日新又新,生发不穷,乌得不进,进则乌得不变。若无名伪迹,描定一局,到处摆弄,终似优倡一付行头,略无自得真境。无真境则自己亦觉可憎,可憎则勉强改作,改作无门,杜撰杂出,于是并所效颦成法亦已渐忘,乌得不退,退则死矣。

凡为道,不损则益。释典云:万法退转乃是不退转。书学小道,亦然。于百丑退转,斯为不退转。譬如人面,诸丑不灵,便是佳人。

赏鉴须见古人真实妙境,又须别名家真差别处;摹仿须见法书真不可到处,又要见自己真能学处。不然皆皮相也,即使学到白首,终是瞎着,总瞒得不知者,瞒知者不得;总瞒得眼前,瞒后世不得;总瞒得他人,瞒此心不得。何谓能学?法度是也。何谓不可到?全其法度是也。一法不具,不成名家,法法皆具,犹然皮相。皮相而往,便不可说。学力到处,自然心开。未到而开者,十九野狐,吾见其人矣。

书法变幻,故自妙境。若无学而变,宁不变也。宋人作诗有禁体,弄出许多丑态。覆车前辙,亦可畏矣。古人谓老年才尽,余则以为学尽耳,非才之罪也。诗文如是,书法亦然。

法书之于字学,如诗有别才,非关学;诗有别趣,非关理;又似八珍之于庖丁,非关服食,而但取其适口;丽人之于后庭,非关伉俪,而但取其适御。是或一道。虽然,创法究竟,又未始不同。诸体法度相关无论矣,但隶、真、草三体之左右倾侧,与篆毫不相关,然世人因习颇便,最难革除。学篆者,须取平分诸篆及左右反体相向诸字,书之薄蹄,翻覆取正,见其欹邪丑态,极力自惩,痛革其失,非翻覆数四,不易得也。要在入门正耳。管直而锋自正,锋正则体不欹。此法不过矫世俗之弊耳。譬人无疾,千金良药,亦何所投。

养身家调身法固严,余以为作字亦尔。身手头足,必须端舒。倚胸俯首,无文士气,作姿摇态,尤为可憎。此身最是一件大器用,器用不调,终非雅调。

学书须彻上彻下。上谓知其本原来历,下谓采其末流孙支。知本则意思通而易为力,求原则笔势顺而易为功。何谓本?字必晋、唐,晋、唐必汉、魏,汉、魏必周、秦篆隶,篆隶必籀斯、邕鹄,此数家又须仿之鼎彝铭识,而后不为野狐惑乱。虽然,为学有二品。其高者,如前说无论矣。急功之徒,则不必然,凡阅一帖,不须字字全仿,但会心处临摹,及胸中未有者记着,若平调文字,即有可观,能自为力,何用彼为。此亦取效之捷径也。

昔人云:能草不能真,无本之学。余因而进之曰:真不知篆,草不知章,隶不知古,而妄作妄议,皆盲儿也。又郑樵云:六书明则六经如指掌。此语其大者耳,如以细,则将退而曰:六书明则诸体如探囊。斯可以概前说。

凡临仿拓本,要须作真迹想。临仿后人镌刻,要须作古人佳帖想。否则瀸染其失处,大谬也。如模糊混杂乃剥蚀误之,挑踢狂肆乃俗学改作。故凡仿一代人书,须致此心于彼时风气中,始不失汉、魏、晋、唐规范。不然名为学古,都成杜撰,即使成就,不过宋、元波折而已。

本原来历为上,支分末流为下。不知本无以下笔,不知末昧于使转。务上则不情,甘下则不典。

学一家书,知其好不知其恶。学诸家书,好恶了然矣。知好不知恶,亦能进德,不能省过。好恶通晓,德日进,过日退矣。

落笔偶侧,不宜更侧,遂成村鄙。使转误重,不宜更重,遂成粗俗。引带偶离,不宜固阔,遂成脱落。偶粘,不宜固着,遂成秽垢。点缀振救处偶大者,不宜益其大;作赘疣偶小者,不宜更贬小。如乌有左右相顾处,偶然参差,不宜更远,遂相龃龉;偶然透错,不宜更进,遂相纷拿。

无意而得处,不可认为村鄙;自然而成处,不可认为粗俗。抑扬顿挫处,不可认作脱误;散诞不羁处,不可认作野狐。此皆神逸妙用,顾其人如何,其造诣如何,其作用究竟如何,未可以一笔一字定其功过也。若通篇赏鉴,便无此失。

运笔谓正侧使转,起伏纤涩。结构谓疏密短长,参差巨细。顾盼谓负抱乘承,引带谓本体连珠。收锋、悬针、垂露。结束、补漏、赘阙。宾主谓有无虚实,可有可无。来历谓字义血脉、笔意原流。体格谓古今名世。韵调谓作用趋尚。意谓正借古俗。义谓古今得失。

作字作绘,并有清浊雅俗之殊。出于笔头者清,出于笔根者浊。雅俗随分,端在于此,可不慎择!入门一蹉,白首茫然。

绘氏将求名家画谱,以难得真本为歉。余曰:画无谱,方得真。客曰:子言若是,那得笔奇?余曰:无谱乃得奇。君所求者奇枝邪,何树不吾师;所求者奇石邪,何山不吾师。展转回旋,岂惟三人,择善在我。常论画人物以容貌不同为良工,何不着想交知贵贱间千百异彩,皆笔端造化,何乃舍真求假,认假为真,下至并真图不得,而专事传摹粉本。此何异不知书法而师字迹,不得真迹而师墨本,不得古拓而师后世翻刻,下至舍古法而效时人书,何异出宫娃大家,而悦颦眉西子?愚亦甚矣。书画一道,因比量详及之。

字尚筋骨,粗犷非骨也,齿角耳,骨在结构;纷拿非筋也,爪牙耳,筋在锋势。一藏一露,雅俗斯呈。

魏鹤山作乡字从邑,世人之效颦者写卿亦邑,识者举以诮之。馀谓岂直一字一人之谬已乎,近时后生见具字三画,并且字亦三,见真字从匕,并直字亦匕;见處字从,并據字亦;见蹂字左出,并内字亦出;见首倾,他山亦倾;见有右首屈,并左在亦屈之类。书法诲人粗识篆体,余则以为惟其粗识,乃有此误。粗识者,大谬之端也。医道称初知药性者不治。○刘须溪谓魏鹤山好识奇字,讥之曰:六经无一奇字,不可谓其文章无奇也。又见鹤山取篆字施之行草,笑其自苦无益。嗟乎,陋儒浅见,一至此乎!六经何尝不奇,习熟则见其易耳。奇字何尝不易,不习则见其难耳,一谬也。字体原流,同门异派,故草书或取于篆,或取于隶,或取于真,无法不具。世人谓草出于真,此浅俗之见。汉章帝时已好草书,彼时曾有今世之真楷乎?又如其字草作,天字草作,鹿字草作,前字草作,如是诸文,不由古篆,何以自解?二谬也。书道之乐,无乐如之,至于学古,其乐更多。不知学乐,以苦加人,三谬也。为学日益,古学甚今。不学古,古道几绝。万古长夜,从此而醒。寐者不苏,反骂无益,四谬也。儒家云:一法不通,儒者所耻。以儒讥儒,独举六经,六经而外,更无一法乎?不然也。六经而外,尽付祖龙乎?不敢也。不然而云,浅矣;不敢而云,伪矣。浅且伪陋至此乎,五谬也。

赵宧光(1559-1625)

赵宧光(1559-1625)

明朝书法家

赵宧光《寒山帚谈》明代书法理论

赵宧光《寒山帚谈》明代书法理论

毛笔书法百科

金农(1687-1763)

金农(1687-1763)

清朝书法家

宋徽宗赵佶《秾芳诗帖》瘦金体代表作

宋徽宗赵佶《秾芳诗帖》瘦金体代表作

毛笔书法鉴赏

米芾《竹前槐后诗卷》高清图片及释文赏析

米芾《竹前槐后诗卷》高清图片及释文赏析

心经书法作品专题

书法书体(隶书)介绍

书法书体(隶书)介绍

毛笔书法入门

白蕉《书法十讲》书论原文及翻译赏析

白蕉《书法十讲》书论原文及翻译赏析

毛笔书法百科

颜真卿《祭侄文稿》高清注释

颜真卿《祭侄文稿》高清注释

毛笔书法鉴赏

王羲之(303—361)

王羲之(303—361)

魏晋书法家

盛熙明《法书考》元代书法理论

盛熙明《法书考》元代书法理论

毛笔书法百科

赵孟頫五体《千字文》五体皆精

赵孟頫五体《千字文》五体皆精

毛笔书法鉴赏

故宫展出胜大庄乾隆皇帝书法珍宝进入全球NFT排行榜前五十大

故宫展出胜大庄乾隆皇帝书法珍宝进入全球NFT排行榜前五

毛笔书法百科

许慎书论《說文解字序》原文及翻译赏析

许慎书论《說文解字序》原文及翻译赏析

毛笔书法百科

看古人写“为人民服务”,太有意思了!

看古人写“为人民服务”,太有意思了!

毛笔书法百科

吾丘衍《学古编》书论原文及翻译赏析

吾丘衍《学古编》书论原文及翻译赏析

毛笔书法百科

庾肩吾《书品》南北朝书法理论

庾肩吾《书品》南北朝书法理论

毛笔书法百科

朱熹《晦庵论书》宋代书法理论

朱熹《晦庵论书》宋代书法理论

毛笔书法百科

孙过庭《书谱》书论原文及翻译赏析

孙过庭《书谱》书论原文及翻译赏析

毛笔书法百科

李嗣真《书后品》隋唐五代书法理论

李嗣真《书后品》隋唐五代书法理论

毛笔书法百科

徐浩《论书》隋唐五代书法理论

徐浩《论书》隋唐五代书法理论

毛笔书法百科

网站首页 毛笔书法 毛笔入门 毛笔教程 毛笔视频 毛笔作品 毛笔鉴赏 毛笔字帖 毛笔用品 毛笔名家 毛笔百科 软笔下载 毛笔字典 硬笔书法 硬笔入门 硬笔教程 硬笔视频 硬笔字帖 硬笔作品 硬笔名家 硬笔用品 硬笔百科 硬笔专题 硬笔下载 硬笔字典